1979年2月，760万知青返城，就业问题成为当时中国亟待解决的问题。面对汹涌的就业压力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批转了第一个有关发展个体经济的报告：“各地可根据市场需要，在取得有关业务主管部门同意后，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维修、服务和手工业者个体劳动。”从此，中国的民营企业获得了合法性，民营经济断断续续地逐渐发展起来。

直到1981年，个体经济的发展遇到了它成长过程中的第一个考验，这个考验来自于号称“中国第一商贩”的年广久，被誉为“全国个体私营经济第一张名片”的农产品品牌“傻子瓜子”的创始人。

年广久，矮小、清瘦、目不识丁，却在人们普遍羡慕“万元户”的80年代初期，靠炒瓜子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百万富翁。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，自己开一个小铺子做一点小生意被蔑称为“个体户”，“个体户”是徘徊在体制外的人，是不被保护、不被尊重的新的社会群体。年广久就是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商贩,长期被歧视，直到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他精心制作的“傻子瓜子”才得以誉满江南,远销海外。

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农村普遍推行生产责任制,年广久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农村收购生瓜子,在安徽芜湖市的闹市区——中山路19道的巷口，他每日精心炒制,摆摊销售。1981年开始,他在中央搞活经济的政策鼓励之下,决定炒出与众不同的瓜子。为了打造出自己的品牌，他奔走多个主要瓜子产地,最终博采众家之长,逐渐创制出了一种风味独特的奶油香型瓜子。这种瓜子竟然出奇的好吃，人们称赞其瓜子:—嗑三瓣,皮仁不碎,甜中含香,咸里透鲜,余味绵长。自此，无论晴天、阴天、刮风、下雨，小小的摊位常常里三层、外三层挤满了人,有的带着板凳,有的打着雨伞,髙峰时,排队的长龙几乎堵塞交通。年广久的瓜子越卖越旺,人们把他的瓜子和他特有的傻气联系起来,称之为“傻子瓜子”。

1981年9月4日,年广久家中忽然来了四个陌生人——副市长赵文波、《芜湖日报》总编辑以及市工商局、公安局两位副局长。年广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，立即显得不安起来。副市长赵文波笑着说:“听说你的瓜子炒得好吃,今天,我们几个特地过来尝尝。”听了副市长一席话,年广久松了一口气。他连忙把刚出锅的瓜子端到客人面前。副市长吃得津津有味:“嗯嗯，是挺香的。”随即，他话峰一转“放开干吧,把瓜子牌子创出来,打到各地去,为咱们芜湖增光。”第二天,一篇题为《货真价实的“傻子瓜子”》的报道登上了《芜湖日报》的版面。报纸发行的当天,年广久的摊位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由于生意越做越红火,年广久便请来一些无业青年当帮手，渐渐地帮手越来越多,4人、5人、6人、7人……居然有12人！从此，“安徽出了个叫年广久的资本家”的流言不胫而走。由于雇工人数问题，“傻子瓜子”在社会上引起很大争议。虽然1979年中共中央、国务院转批了允许发展个体经济的报告,中国私营经济的合法性得到了确认,但民营经济的时代尚未真正到来,迅速致富的年广久一时间成为了社会关注的焦点,尤其是他的雇工人数问题更是成为许多政策敏感人士攻击的靶心。

马克思在《资本论》“剩余价值率和剩余价值量”一节中明确划分了小业主与资本家的界限：雇工8人以下,是介于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中间人物,即小业主。雇工超过8人,则开始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,小业主便成为资本家。显然在社会主义的界碑上,“8”被视为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明确标志，而年广久的“傻子瓜子”在1982年雇工人数高达105人，年广久也因此被贴上了“资本家”的标签。

一时间流言四起。雇工到底能不能超过8个，已经从一个抽象的理论问题演变成了现实的难题。“傻子”无意间抛出的这道难题,让政府官员和理论家们茫然无措,也让许许多多“傻子”似的人物忐忑不安。因此，安徽省农委主任周曰礼委派省委干部杨绩龄到芜湖市作专题调研，这位“不唯书,只唯实”的共产党员,没有被舆论蒙蔽双眼，经过一番去伪存真,最终得出了允许“傻子瓜子”继续发展的报告。

邓小平看到了“傻子瓜子”问题的调查报告,提出对个体经济采取“放一放”和“看一看”的方针，至此,这个困扰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政治难题,被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破解了。1984年邓小平再一次肯定了“傻子瓜子”，个体经济获得了法定的生存空间，“商品经济”的合法地位被确立，中国非公有制经济进入迅速发展阶段。1992年,在年广久正因有奖销售等问题身陷囹圄之际，邓小平南巡讲话再一次将“傻子瓜子”提高到改革全局的高度给予了肯定，从此非公有制经济步入了繁荣的春天。邓小平的三次讲话,虽寥寥数语,却举重若轻，最终使争论尘埃落定,不仅给年广久以巨大的鼓舞,也激活了中国个体经济的一江春水。

年广久这个被邓小平三次点名、名字还收入《邓小平文选》的人,不仅仅是一个个体户,更成为改革开放的一个符号。80年代初，在对待民营企业的政策上，“看一看”仅仅是第一道撕开的小口子，一道虽小却决定中国民营企业命运的小口子。一个傻子，一粒瓜子，体现了商品经济和计划经济的斗争，“傻子瓜子”也被认为是我国改革开放过程中民营经济迈入新纪元的里程碑。

参考文献：

[1]吴晓波.激荡三十年[M].北京：中信出版社，2017年.

[2]林海.以“傻子”之名永载改革史册[J].法律与生活，2014(6).

[3]周其仁.邓小平睿智对待“傻子瓜子”[J].IT时代周刊，2014(9).

（作者：刘翔未 宁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）